一个大竹筒,打开了塞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那竹筒中所盛的,正是乳白色的不死药!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在这半个月中,我每天都看到我的朋友在饮用不死药,他十分小心地每次饮上一两口, 绝不多喝,我固然不存著长生不老的妄想,但是却也想试一试,我也没有向他讨来喝,但是 我的心中却不免认定他是一个相当小器的家伙。这时,有一大筒“不死药”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自然想喝上一些的了。我向那将竹筒遁给我的土人笑了笑,表示谢谢,然后,我的朋友忽 然大叫了一声,将我的竹筒,劈手抢了过去,他抢得太突然了,以致使竹筒的乳白色液汁, 溅出了一大半来! 他瞪著我,拚命地摇头! 他的意思实在是非常明显,他是不要我喝用“不死药。” 这时我的心中不禁十分恼怒,他自己腰中所悬竹筒中的“不死药”不肯给我饮用,也还 罢了,我也不会向他索取,可是,连别人给我饮用,他都要抢了去,这未免太过份了。 我这时心中之所以恼怒,当然是基于我知道这种白色的液汁,乃是真正的“不死药”之 故,我曾亲眼看到过这种白色液汁的神奇功效,我当然想饮用一些,使我也可以不惧怕枪 伤,长生不老!. 所以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怒叫,一伸手,待将被抢去的竹筒抢回来。可是就在那时 候,那土人突然伸手将我重重地推了一下. 那土人向我这一下突袭,也是突如其夹的。我已经将他当作[我的朋友],我当然想不到 他说翻脸就翻脸,是以,当他向我椎来的时候,我一个站不稳,身子向后跌去,几乎跌出了 船去。 那土人这时,也怪声叫了起来,他一面叫著,一面挥著手,像是正在对同船的士人在叨 嚷些甚么,直到此际,我才发觉到这个土人-我的朋友,在他的族人之中,地位相当高。 因为在他挥舞著双臂,像一个过激派领袖一样在发表演讲之际,其余人都静静地听着 他。 独木舟仍然在向前划著,突然之间,轰隆的巨浪声,将那土人的话声,压了下去。 那土人的话,似乎也讲完了,他向我指了一指,在我还未曾明白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情 之间,一个巨浪,和四个土人,已一齐向我扑了过来! 如果是四个土人先扑向我身上的话,那么我是足可以将他们弹了开去的。 可是,先扑到的,却是那一个巨浪! 那个浪头是如此之高,如此之有力,刹那间,蔚蓝平静的海水变成了喷著白沫的灰黑 色,就像是千百头疯了的狠,向我扑来。 当然,那浪头不是撞向我一个人,而是向整个独木舟撞来的,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 间,独木舟便完全沉进了海水之中! 这个突兀的变化,使我头昏目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也就在这时,那四个土人也扑了上来。 他们将我的身子,紧紧地压住,他们的手臂,各箍住了我的身子的一部份,而他们的另 一只手,好像是抓在独木舟上的。 我并没有挣扎,因为我知道他们不是恶意的。 他们四个人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身子,只不过是为了不使我的身子离开独木舟而已。而事 实上,就算他们是恶意的话,我也没有法子挣扎的,因为这时侯,涌过来的浪头,实在太急 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缩小了,小得像一粒花圭样,在被不断地抛上去,拉下来。 这种使人极度昏眩的感觉,足足持续了半小时之久,我也无法知道我在这半小时之中, 究竟是不是曾经呕吐过,因为我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了! 我有过相当长时间的海洋生活经验,但这一坎风浪是如此之厉害,每一个浪头卷来,简 直就像是要将你的五脏六腑,一齐拉出体外一样,使人难以忍受。 等到我终于又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仍然在上上下下地簸动著,但是我至少 也觉出我的身子已不再被人紧抓著,我双手动了一动,突然,我的手,碰到了泥土! 在一个曾经经历过那样大风浪的人而言,忽然之间,双手碰到了泥土,那种欢喜之情, 实在是难以形容的,我双手紧紧地抓著泥士,身子一挺,坐了起来。 在那一刹间,我昏肢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了。我睁开眼来,首先看到一片碧绿,我是在 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岛的海滩上。 那一片碧线,乃是海水,它平静得几乎使人怀疑那是一块静止的绿玉。 但是,再向前望去,却可以看到在平静的海水之外,有著一团灰黑色的镶边,那道[镶 边]在不断翻滚和变幻著。 我立即明白了,那便是我刚才遇到风浪的地方,在这小岛的四周围,终年累月,有巨大 的浪头包围著,一年中只有极短的时间,浪头是平息的,这当然就是这个小岛会成为世外桃 园的原因。 我将视线从远处收四来,看到在我的身旁,站著不少士人,他们的样子,看上去都是差 不多的,但是我还是可以认出我的朋友来。 当我认出他来的时候,他也正向我走过来,在那一刹间,我当真不知是继续做他的朋友 好,还是不睬他的好,因为在独木舟上,他会用如此不正常的手段对付我。 那土人直来到了我的身边,向前指了一指,示意我站起来,向前走去。 我在站起身子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那土人又过来将我扶住。 看来,他对我仍是十分友善。我自然也不会翻脸,但是我既然来到了这个岛上,我非要 饮用一下那种白色的液汁不可! 我跟著那几个土人,一齐向前走去,那岛上的树木并干十分多,正如骆致谦所言,岛上 大部份全是岩石口但是,岛上的岩石却干但形状怪异,而且颜色也十分美丽,这就使得整个 岛屿,看来如同是想像中的仙境一样。岛上最多的,是巨大的竹子。 但是那种外形和竹子相类似的东西,实际上却并不是真正的竹子。 因为我看到它们开一种灰白色的花,和结成累累的果实,那自然便是制造不死药的原 料。 我从海滩边走起,走到了一个山初中停了下来,我估计我所看到的那种植物,它所结的 果子之多,足足可以供那岛上的人,永远享受下去。 而岛上的土人,几乎也以此为唯一的食粮和饮料,他们每一个人的腰际,都悬著一个大 竹筒,不时打开竹筒来,将竹筒内的汁液喝上几口。 我被安排在一间竹子造成的屋中,那屋子高大而宽敞,躺在屋中,有十分清凉的感觉。 过了一会,有人送了一大盘食物来给我。 我一食,那盘食物,几乎全是鱼、虾,还有一只十分鲜美肥大的蚌,我趁机向那土人的 腰际,指了一指,意思是要他将竹筒中的东西,给一点我喝喝。 可是,那士人却立即闪身,逃了开去,而且,立即又退出了那间竹屋。 他的行动,使我十分愤怒,我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向外冲了出去。 我钢一冲出竹屋,就看到我的朋友,急急地向我奔了过来,使我吃了一惊的是,他的手 中,竟然抱著一柄冲锋枪。 在那一刹间,我实在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我连忙缩回了竹屋中,那土人却随即走了进 来,但是他以后的动作,却使我十分放心。因为他将手中的冲锋枪,放到了地上,又向我作 工个手势,是示以我去动那枪的。 我俯身在地上拾起那柄冲锋枪,检查了一下。 那柄枪,一看便知道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物事,但是仍然十分完好,而且还有子弹, 它是可以立即发射的。那土人指了指枪,又向我做了几个手势。他是在问我会不会使用这 枪。 我点了点头,那土人高兴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他的用意是甚么,但是这时,我已听到了咚咚的鼓声,当我向外看去的时 候,看到许多土人,自屋中奔出来,聚集在屋前的空地之中。 那土人在地上蹲了下来,用竹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鱼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显然是在海水 之下的,他又在那东西之中,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手中都是持枪的,然后,他又画了一个 岛,表示这两个人会上岛夹。而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挺著大肚子的胖子。 在他刚一画出那鱼形的东西来之际,他想表现甚么,还十分难以明白,然而到了如今, 那却是再明显也没有了,他画的是一艘小型的潜艇,而那个大肚子,当然就是波金。 他的全部意思,也变得十分易于明白,他是说,波金和骆致谦两人,将会乘坐潜艇,持 著抢,来到他们的这个岛上! 而他要我拿起这柄冲锋枪来的用意,也再也明白不过,他要我来对付波金和骆致谦两 人! 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便点了点头,又向他画的那两个人指了指,再扬了扬枪, 表示我完全可以对付他们两人。 但是这时候,我的心中,也不免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因为这个岛上的人,全是每日不停地喝著[不死药]的,他们当然有著极神奇的力量,是 不怕枪击的,那么,他们何以会怕波金和骆致谦带著枪来呢? 骆致谦曾在这岛上生活过好几年,岛上的士人,当然也应该知道,骆致谦是不怕枪击 的,何以那土人还要我用冲锋枪去对付他们两人呢? 我将我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要使对方明白我心中的疑问,这需化相当长的时间。 而等到我终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那土人拉著我的手臂,向外便走。 我们走出了竹屋,发现许多人都坐在旷地上,鼓声仍然沉缓而有节奏地在一下一下* 著。我看了一下,土人大约有三百名之多。 的确,他们之中,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每一个人看来,都像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当我看到了这种情形之后,我的心中,陡地想起了一件事来:那种白色的液汁,的确是 极有功效的抗衰老素,可以便人的寿命,得到无限的延长,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它也必然 破坏人的生殖能力,要不然,这岛上的人口,不应该是三百人,而应该是三百万人了。而岛 上根本没有孩子,这岂不是证明岛上的人,是完全丧失了生殖能力么? 我一面想著,一面被那土人拉著,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那士人要将我拉到甚么地方去,我们走了好久,才来到了一个山头之上。在那 个山头上,有四块方整的大石,围成了一个方形,在那方形之上,另有一块石板盖著。 那土人来到了大石之旁,一伸手,将那瑰石,揭了开来,向我招手,示音我走向前去, 去看被那四瑰大石围住的东西。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我还是走了过去。 当我来到了大石之旁的时候,我不禁呆住了。我看到的物事,其实绝不算是稀奇,但是 却又绝不应该在这个岛上出现的。 我,看到了一个死人! 第九部:不死药的后遗症 那人毫无疑问地是死了,虽然他看来和生人无异,他是一个土人,肤色棕黑,头发发 曲,他坐著,看来十分之安详。 而在他的心口,却有著两个乌溜溜的洞。 我是带著冲锋枪走来的,这时,那土人指了指枪口,又指了指死人胸前的两个洞,面上 现出了十分可怖的神情来。 我立即明白了! 这岛上的士人,未必知道他们日常饮用的[不死药],可以导致他们走上永生之路,他们 可以说根本不知道这人会死亡这件事的,这个人居然死了,这当然造成他们心中的恐怖。 而这个人是怎样死的,我也很明白,他是被冲锋枪的子弹打死的。 冲锋枪的子弹,如果击中了他别的地方,他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如果子弹穿过了 心脏,那么他就会死,也就是说,服用不死药的人,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甚么都难以使 他致死的,他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弱点便是心脏!! 当然,骆致谦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个人,可能就是骆致谦所杀死的! 骆致谦为甚么要我将他在死囚室中救出来,道理也十分明显了,因为在高压电流过人的 身体之际,必然会引起心脏麻痹。 换言之,电椅可以令骆致谦死亡! 所以骆致谦当时的神情,才如此焦切,如此像一个将死的人,这也是他令我上当的原因 之一! 我后退了一步,和那土人,又一齐将那瑰石板,盖了上去,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如何可以使波金和骆致谦死亡的法子。 那土人又和我一齐下山去,在下山的途中,我故意伸手拍了拍他腰际的竹筒,可是他却 立即将竹筒移到了另一边。 我心中暗忖,这岛上的士人,可能生性十分狡侩。 他们要利用我来对付骆致谦和波金,可是却不肯给那种白色的汁液给我喝。我当时就十 分不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扬了扬手中的枪,又向他的竹筒指了 指,然后,我将冲锋枪抛到了地上!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明白的,那便是,他如果不肯给 “不死药”,那么,我将不用这柄枪去和他对付波金和骆致谦。我这样做,其实是十分卑鄙 的,因为对付波金和骆致谦,并不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情。但这时候,我认定了对方是十分 狡侩的人,所以我也不妨用这些手段,趁此机会去威胁他。 那土人顿时现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来,现出了为难之极的神情。我则双手叉著腰,等待 著他的表示,同时心中不免在骂他拖延时间。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只要他将不死药给我饮用,我必然 不会再要胁他的,可是看他的情形,却绝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怕他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以又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指。 他苦笑著,也指了指竹筒,作了一个饮用之状,然后,伸直了手,直著眼,一动也不 动。 这个手势,我看他做过好多次了,可是一直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我也曾思索过,他这样做,究竟是甚么意思呢?可是我却想不出来,直到这时,我仍然 不明白。但是,他这时又摆出了这样的姿势来,却至少使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不给我喝 “不死药”的原因。 难道说,喝了不死药之后,人就会直挺挺地死去么?他想用这种谎言来欺骗我,那实在 非常幼稚,也只有使得我的怒火更炽。 我坚决地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一指,他这时,却急得团团乱转了起来,从他棕黑 色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我心中在想,我快要成功了! 但同时,我却实在不明白这家伙何以那么紧张,因为在这个岛上,这种白色的汁液,是 取之不尽,饮之不竭的天然所产生的东西,它绝不珍贵,就像是环绕著这个海岛的海水一 样! 他为甚么那样小器,坚持不肯给我饮用?而且,显然是由于他的通知,这岛上的土人, 没有一个肯给我饮用这“不死药”的。 可以说,这也正是使我愤怒不已的原因之一。 我仍然站立不动,那土人突然俯下身来,他口中一面说出我绝听不懂的话,一面又在地 上画著。 他先画一个人在仰头饮东西,手中持著一只竹筒,接著,那人手中的竹筒不见了,我明 白,这里表示那人不再饮不死药了。 然后,他昼了第三个人,那人是躺在地上的。 这三幅画,和他几次所作的手势,是一样的音思,也同样地可恶,他是企图使我相信, 饮用不死药,是会使我死亡的! 我瞪著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急了起来,指著他所画的三个人,又指了指他自己,而他也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然 后,双眼发直,慢漫地坐了起来。当他坐了起来之后,他的双眼仍然发直,身子也像僵了一 样。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我陡地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一些事情来。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第一次潜进波金的住宅,闯进了一间房间时的情形。在那使我看到 了事情的真相! 那土人的意思,并不是说饮用这“不死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是说,如果饮用了 不死药之后,又停止不饮,那便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因为当中有了这样一个转折,他要表达,当然困难得多,所以我不容易明白。 我现在明白了,长期饮用不死药,当然可以使人达到永生之路,但是如果一旦停止,还 不知停止多少时间,那么,人便会变成白痴,人还是活的,可是脑组织一定被破坏无遗! 这种情形,我已经见过了,波金住所房间中的那一批土人,当然是因为得不到不死药的 供应,而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同时,我也知道了波金和骆致谦害怕我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计划出售的“不死药”,你必须不停地服食它们,如果一旦停止,那么,人就 会变成白痴了! 那土人之所以无论如何不肯给我喝一点不死药,当然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我除非永远在这个岛上居住下去,否则,绝不可能永无间断地得到“不死 间极大的房间之中,我曾看到很多士人。 我曾在波金住宅内所见到的那些土人,和“汉同架”岛上的士人显然是同种, 他们一定来自这个岛上,那些土人,几乎没有一个像是生人,他们在长时间内,都维持 同样的姿势不变,十足是白痴。 而如今,僵直地坐在地上的那土人,看来和波金住宅中的那些土人,就十分相 似。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有重新考虑那土人表达的意思的必要了。 我又仔细地看他画的那三幅图,第一幅,一个人在喝不死药,第二幅,只是一 个人,第三幅,那人躺在地上不动了,而他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自己现身说法,也 躺在地上不动。 这当然是他要强调说明的一点,他是甚么意思,他想说明甚么!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 那是真正突如其来的,一秒钟之前,我还甚么都不知道,心中充满了疑问,但 是在一秒钟之后,像是有一种巨大之极的力量,突然将所有一切迷雾,一齐拨开,药” 的供应。 而如果永远在这个岛上生活的话,对我这个来自文明社会的人言,那是不可想像的,在 那样的情形下,即使得到了永生,又有甚么意思? 而且,我更进一步地想到,不喝不死药的间歇时间,一定相当短,说不定只有几十小 时。骆致谦固然对我讲过,他是离开这个岛后,曾有几年时间,找不到这个岛,但是他的 话,定然是不可靠的。这正像他们拥有潜艇可以来这个岛上,而他未曾向我提起过一样。 而且,在骆致谦玻认为遭到了谋杀之后,在他的“遗物”之中,有一只十分大的竹筒,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竹筒的用途,那是用来装“不死药”的。 这可以证明,他一直未曾停止过饮用“不死药”。 就算他不怕电椅,他也有理由要逃出去,因为,他带在身边的不死药,快要吃完了!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我想通了这许多问题,我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的。 我连忙将我的朋友从地上拉了起来,向他行著岛上土人所行的礼节。 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咧著大嘴笑著。 这时候,我的心中十分惭愧,因为我一直将对方当作是小器、狡侩的人,而未曾想到他 是如此善良,处处在为我打算。 我拾起了枪,跟著他一起下了山,回到了他们的村落之中。许多土人仍在旷地上等著, 我的朋友走到众人中间,大声讲起话来。 直到此际,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来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他是士人的领袖! 他发表了大约为时二十分钟的“演说”,我全然不知他在讲些甚么,只看到他在讲话的 时候,曾不断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当他讲完了话之后,所有的士人,忽然一齐转过身,向我膜拜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幸,倒使我手足无措起来,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候,在海滩的那一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擎天动地的枪声。 那七八下枪声,由于岛上全是岩石的缘故,是以引起了连续不断的回声,听来之旁,指 著竹子,要我跳进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裹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枪响,一定 是波金或骆致谦发出来的,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自然是想不到我也会在岛上的,我躲起来,要对付他们,当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进了那株[竹子],站著不动。 土人仍然坐著,鼓声也持续著,而有不少士人,将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了出 来。这些竹筒中,当然是载满了不死药的。 半小时之后,我又听到了一排枪声,这一次,抢声来得极近了。 我小心地探头出来,看到了骆致谦和波金两人。 别看波金是个大胖子,他的行动,却也相当俐落,两人的手中,都持著枪,但是,当土 人开始向他们膜拜的时候,他们得意地笑著,放下了枪。 冲锋枪变成了挂在他们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这时也躲了起来,另外有两个土人迎了上来,骆致谦居然可以用土语和这两个 土人交谈,那两个士人十分恭敬地听著。 我在这时,心中觉得十分为难。 如果我暴起发难,当然枪声一响,子弹便可以在他们的心脏之中穿过,但是,我却不想 这样做,至少,我要活捉骆致谦! 因为,如果我将骆致谦也杀了的话,我将永远无法回去了,我有甚么办法证明我是无辜 的呢?我唯一证实自己清白的方法,便是将他押回去。所以,我必须要指吓他,使他故下武 器,可是这又是十分困难的。虽然我躲在竹子中,他绝不知道我在,但是别忘记,我必须射 中他的心脏,.才能使他死亡! 而骆致谦对我是了无顾忌的,我一出声,他疾转过身来,那么我就凶多吉少 因为他对我绝无顾忌,而且,我也不是只有心脏部位才是致命点,他射中我任何部份, 都可以致我于死命,但是我却必须直接射中他的心脏部份。 如果,只有骆致谦一个人的话,那么我或许还容易设法,但他却是和波金一齐夹,我实 是没有办法同时以枪口指住两个人的心脏部份的! 所以,我只是藏匿著,在未曾想到了妥善的办法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骆致谦在不断地喝叫著,他的神态,像是他毫无疑问地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一样。 在土人的神情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人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我看了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息。 因为,骆致谦本来是绝无可能,也不应该在这岛上占统治地位的,土人全是服食过[不 死药]的,他们也只有心脏部位中枪,才能死亡。那也就是说,他们如果起而反抗的话,至 多只要牺牲一两个人,便可以将骆致谦完全制服的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朋友带我去看的那个死人,一定是骆致谦在全岛士人之前,下手将之杀 死的。这个岛上的土人,是从来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他们在突然之间,见到一个人忽然 不动了,不讲话了,僵硬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实在难以形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除了害怕之外,不及去想其它的事,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 反抗骆致谦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骆致谦只不过射死了一个人,便令得岛上的人,全都慑伏在他 的淫威之下,他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 由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中,又为之陡地一动:骆致谦能够用杀一个人的办法, 使得全岛的士人,都屈服在他的势力之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如法泡制,也杀一个人,而 令他屈服呢? 我当然不会去枪杀土人的,但是我却可以杀死一个该死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波金! 我手中的枪,慢慢地提了起来。这时,波金正在骆致谦的身旁,背对著我,离我大约有 二十步,我要一枪射中他的心脏部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当我瞄准了之后,我却暂时还不动手,我必须考虑到射死波金之后,骆致谦的反应 如何! 骆致谦当然是立时提枪,转身,向发出枪声之处,也就是向我藏身之处发射,我应该怎 样呢?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已想通了。 而且,我也觉得,这时候,我非动手不可了,因为有好几个土人,已经急不及待地向我 的藏身之处望来,他们的这种动作,是必然会引起骆致谦的注意的,而如果骆致谦先发现了 我,那就糟糕了。 我将枪口对准了波金的后心,在人的背后放冷枪,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我的 心中只好这样想,波金和骆致谦两人,本是十分卑鄙的家伙,我用卑鄙的手法对付他们,似 乎也不算太过份。 我只有这样想,我才有勇气扳动了抢机。 [砰]地一声枪响,令得所有的人,都受了震动。所有的士人,都跳了起来,波金比骆致 谦更快转过身夹。在他的心脏部位,出现了一个深洞,但是却不见有血从伤口处流出来。 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之极,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奇怪神情,他张大了口,身子像是 电影的慢镜头也似,慢慢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还未曾倒向地上,骆致谦也已疾转过身来了,他的动作,一如我所料,他陡地 提起了抢,准备向我的藏身处扫射。 可是,他才一将枪提了起来,我第二发子弹,也已射了出来。 又是[砰]地一声,我的子弹,射中了他手中的枪,骆致谦双手一震,他手中的枪落在地 上,而且已经损坏,不能再用了! 骆致谦应变十分快,他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想去拾波金的枪。可是这时,我伸手一 按,已然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 我一跃出来,骆致谦的面色,便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在帝汶岛上 了,我的突然出现,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我的枪口直指著他的心口,再加上波金已然死在我的枪下,骆致谦是聪明人,实在不必 我再开口讲些甚么,他已知道,我明白令他致死的秘密了,所以他立时站定了不动,举起了 双手来。 我直到这时,自第一坎玻他受骗以来,在心中郁结著的愤怒,才得到宣泄。 我连声冷笑起来,我的冷笑声,在骆致谦谦来,一定是十分残酷的了,因为他的身子发 起抖来,我冷冷地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他颤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吧,你,你不是想我死在这岛上吧!] 我本来是无意杀他的,但是他既然这样想法,那就让他去多害怕一阵也好,所以我并不 出声。 他继续哀求著:[波金死了,这不死药的秘密,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是 可以利用它来发大财的。我们可以合作!] 我笑了起来:[骆先生,我看你的脑子不怎么清醒了,如果要发大财的话,我一个人 发,不要比与你合作更好么?] 骆致谦完全绝望了,他面上的肌肉开始跳动,我看出他像是准备反抗,我必须先制服他 再说。 我正在考虑,我该如何向土人通信息,要土人去制服他之际,我的朋友出现了,紧接 著,一大量土人一涌而上,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骆致谦的身体都被一种十分坚韧野藤紧 紧地捆绑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抢,向他走了过去,骆致谦在大叫:「你不能将我留在这 裹,你不能让这些土人来处罚我,你必须将我带走!] 我点了点头:[的确,我会将你带走的,我会将你带回死囚室去。] 骆致谦竟连连点头:[好!好!可是,你得不断供应不死药给我!] 我笑了起来,如今,我已彻底制服了一个狡猾之极的敌人,我心中的畅快,是难以形容 的。 我冷笑道:[当然会,在将你交回死囚室之前,我不想使你变成活死人也似的白痴!] 骆致谦像捱了一棍也似地,不再出声了。 我又道:[但是,当你再被囚在死囚室中之后,我想,你的大嫂,只怕不会再有不死药 送来给你了,你在死前,先丧失了知觉,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活著知道自己何时要死去, 这滋味总不怎么好的。]骆致谦有气致力地道:[你,原来甚么都知道了!]我哈哈大笑了起 来道:[当然甚么都知道了,来,我们该走了!]我转过身,来到了[我的朋友]面前,向他指 手划脚,表达我的意见,我要他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两人离开这个岛。 他听明白了我的壹思之后,却只是斜睨骆致谦,并不回答我。 骆致谦在他的凝视之下,急得怪叫了起来:[卫斯理,你……不能答应他将我留在这 裹。] 我故意道:[将你留在这里?那也没有甚么不好啊,你可以不断获得不死药,你可以长 生不死,我相信他们本是不死之人,当然不会有死刑的。] 骆致谦喘著气:*不,不,我宁愿跟你走,跟你回到文明世界去。] 我冷冷地道:[这里本来就很文明,很宁静,我想,就是从你来了以后,才开始乱起来 的,他们要怎样惩罚你,我当然不会阻止他们的,等他们惩罚了你之后,我再带你回去好 了。] 骆致谦道:[别再拿我消遣了,我已宁愿回去接受死刑了,你还捉弄我作甚。] 我实是想不到为甚么害怕,因为他曾告诉过我,他是连痛的感觉都没有的,那么,他怕 甚么呢?这里的士人,会用甚么刑罚来对付他呢?我向他走了过去,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额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向下落来:[你别问,你再别问了。] 我厉声道:[不,我非但要问这个问题,而且还要问别的很多问题,除非你能够一一回 答我,要不然,我就先让你留在这里。] 骆致谦立即屈服了,他一面喘气,一面道:[在……这个岛上,有一个山洞,山洞的里 面,有一个水潭,水潭中生著一种十分凶恶的小鱼,是食人鱼的一种,他们会将我的双腿浸 在水潭中!] 我冷笑道:[那怕甚么,你根本连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你的肌肉生长能力也十分快 疾的。] 骆致谦苦笑道:[不错,我不怕痛,但是眼看著自己的脚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了森森的白 骨……不,你千万别将我留在这里!] 我听了之后,身子也不禁一震,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处罚,只是见于神话之中的,.却不料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这的确是受不了的l. 我转向我的朋友,再一次提出了要他立即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离开这里。那士人这次 点了点头,但是他却走了过去,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吐在骆致谦的脸上,这才挥手高叫。可 能由于我坚持要将骆致谦带走,他对我也生气了,并不睬我。 但是那[统治老]的土人对我的生气,并没有维持了多久,便又开始向我比手势了。 有两个士人,抬著骆致谦,我则和我的朋友一齐,向海滩走去。来到了海滩之后,已有 一排独木舟在,我的朋友亲自上了一艘相当大的独木舟,在那独木舟的两旁,有鸟翼也似的 支架。. 有著这种支架的独木舟,不会在波涛中翻倒。但是我想起我夹的时候所经过的巨浪,我 的心中,仍不免骇然。 我在临登上独木舟之前,仍未曾忘记向我的朋友要了一个竹筒[不死药]。 那一竹筒[不死药],和骆致谦一样,被绑在独木舟之上,我当然不是要用这 一筒不死药来牟利,而是我要使骆致谦保持清醒,假使他变了白痴,那无疑是我在自己 找自己的麻烦。 我已经完全替以后的行动作好了计划,离开了这个岛之后,我估计在海上飘流的时间不 会太长,而我一获救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设法通知在黄老先生家中避难的白素, 告诉她,我要回来了,一切都可以恢复以前一样! 一个人,一直在过著那样的日子,并不会觉得特别舒服的,但一旦失而复得, 那就会觉得这种日子,格外可贵,格外幸福了。 第十部:喝了不死药 几十个土人,将独木舟推下海中,独木舟上,约有二十个人,独木舟一出了海,十来支 桨,一齐划了起来,去势十分快。 一小时后,独木舟已来到了巨浪的边缘了,此起彼伏的巨浪,在消失之前,都有一刹间 的凝滞看来像是一座又一座,兀立在海中心的山峰一样。 独木舟到了这时候,已不用再划桨了,那些巨浪,使得海水产生了一般极大的旋转力, 令得独木舟像是被人拉著一样,一面打转,一面向著巨浪,疾冲了过去,终于,撞进了巨痕 之中! 从独木舟撞进了巨浪的开始,一切都像是一场恶梦,和我来的时候相同,开始我还勉力 挣扎著,我相信如果没有几个土人压在我身上的话,我一定被抛下海中去的了。 但是,过不多久,我便又昏眩了过去。 等到我醒过来时,已经脱出了那环形的巨浪带,已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了。 “我的朋友”已开始在解下另外两只较小的独木舟,他显然是准备向我告别。我站了起 来,他指著几个竹筒,告诉我那里面是清水。 他又伸手指著南方,告诉我如果一直向南去,那么就可以到达陆地。其余的几个土人, 在我的独木舟上,竖起了一枝桅,放下了帆。 这些土人,都是天才的航海家,因为他们的帆,全是用一种较细的,野藤织成的。可是 效果却十分好,而且,他们立即使得独木舟在风力帮助下,向南航去。 我的朋友和我握著手,所有的士人,全都跳上了那两艘较小的独木舟,向前划去,他们 越去越远,我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了。 我打开了一个竹筒,自己喝了一口清水,并且用一点清水,淋在头上,盐花结集在脸上 的滋味,实在不是怎样好受的。 但骆致谦当然未曾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只是倒了一口不死药在他的口中,以免他在“抗 衰老素”得不到持续补充的情形下,变成白痴。 我在独木舟上躺了下来,独木舟继续地向南驶著,舶头上“拍拍”地溅起了浪 花。我先睡了一觉,在沉睡中,我却是被骆致谦叫醒的。 我乍一听到骆致谦的怪叫声,著实吃了一惊,连忙坐起了身子,直到我看到, 骆致谦仍然像粽子一样地被捆缚著,我才放心。 骆致谦的声音十分尖,他叫道:“我们要飘流到甚么时候,你太蠢了,我和波 金是有一艘小型潜水艇前来的,你为甚么不用这艘潜艇?” 我冷笑了一下:“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为甚么不提醒我?” 骆致谦道:“我提醒你,你肯听么?” 我立即道:“当然不听,潜水艇中,可能还有别的人,我岂不是自己为自己增 添麻烦?我宁愿在海上多飘流几日││ 我才讲到这里,心中便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没有利用那艘僭艇逃 走,是因为怕节外生枝。但是如果潜水艇中还有别的人,他们久等波金不回的话, 是一定会走上岛去观看究竟的。 那样,岂不是给岛上的士人,带来了灾难?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即想扬声大叫,告知我的朋友,可是我张大了口,却没有任何声音 发出来。这时已经太迟了,那一批土人,不是正在和巨浪挣扎,便是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岛 上,就算我叫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到! 在刹那间,我可以调整风帆,向相反的方向航回去,但是,我却无法使独木舟通过那个 巨浪带,我踌躇了片刻,才道:“潜艇中还有甚么人?” 骆致谦的脸上,开始现出了一丝狡狯的神情来:“还有一个人,他是二次世界大战时, 一艘日本潜艇上的副司令。” 我望了他一会:“你是有办法和他联络的,是不是。.你身上有著无线电对讲机的,可 是么?” 骆致谦点头道:“是的,可是,我如果要和他联络的话,你必须先松开我身上绑的野 藤。” 我又望了他片刻,这时,我没有枪在,我在考虑,我松开了绑后,如果他向我进攻,我 便怎样,我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因为我相信,我虽然没有枪,但是我要制服他,仍然是可 以的。 所以,我不再说甚么,便动手替他松绑,土人所打的结,十分特别,而且那种野藤,又 极其坚韧,我用尽方法,也无法将之拉断。 我化了不少功夫,才解开了其中的几个结,使得野藤松了开来,骆致谦慢慢地站直了身 子,伸手进入右边的裤袋之中。 在与刹间,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骆致谦的身上,可能是另有武器的! 我想到这点,身子一耸,便待向前扑去,可是,已经迟了,我还未扑出,骆致谦手已从 垮袋中提了出来,他的手中,多了柄手枪。我突然呆住了,我当然无法和他对抗,而,在独 木舟之上,我也绝没有躲避的可能的! 我僵住了,在那片刻之间,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才好。但是骆致谦却显然知道他应该怎样 做的,他手枪一扬,立时向我连射了三枪! 在广阔的大海中,听起来枪声似乎并不十分响亮,但是三粒子弹,却一齐射进了我的身 中,我只觉得肩头,和左腿上,传来了几阵剧痛,我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侧,跌在船上。 而我的手臂,则跌在船外,溅起了海水,海水溅到了我的创口上,更使我痛得难以忍 受。.我咬紧了牙关,叫:“畜牲,你这畜牲,我应该将你留在岛上的!” 我不顾身上的三处枪伤,仍挣扎著要站了起来。 可是,骆致谦手中的枪,却仍然对准了我的胸口,使我无法动弹。 骆致谦冷冷地道:“卫斯理,你将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我肩头和大腿上的三个伤口,正不断地在向外淌著血,骆致谦的话一点也不错,这时 候,我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我至多再过三十分钟,便要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性命! 而我实在没有法子使我的情形得到改善。 我就算这时,冒著他将我打死的危险,而将他制服,那又有甚么用呢?我也绝无法使我 三个重创的创口,立时止血的。 而且这时候,我伤口是如此疼痛,而我的心中,也忽然生出了临死之前所特有的,那种 疲乏之极的感觉,我实在再也没有力道去和他动手了! 我只是睁大了眼睛,躺在独木舟上,喘著气。 骆致谦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奸:“有一个办法,可以便你活下去。” 我无力地问道:“甚么……办法?” 我已来到了人生道路的尽头,我只感到极度的,难以形容的疲倦,我只想睡上一觉,我 甚至于不再害怕死亡,我只想快点死去,当然,我更强烈地希望可以避免死亡! 所以,我才会这样有气无力地反问他的。 骆致谦并不回答我,他只是打开一只竹筒“不死药”,倒了小半筒在竹筒中。 他将那竹筒向我推来,直推到了我的面前:“喝了它!” 我陡地一呆。 骆致谦又道:“喝完它,你的伤口可以神奇地愈合,陷在体内的子弹,会被再生的肌肉 挤出来,别忘记这是超特的抗衰老素,和增进细胞活力的不死药.! 我的双手,陡地捧住了竹筒,并将之放在口边,我已快沾到那种白色的液汁 然而,就在这时,我却想到了一点:我开始饮用这种白色的液汁,我就必须一直饮用下 去!. 而如果有一段时间,得不到那种白色液汁的话,我将变成白痴,变成活死人!. 这种可怕的后果,使我犹豫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使我犹豫了多久!. 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我没有多作考虑的余地! 如果我不喝这“不死药”,在不到十分钟之内,我必然昏迷,接踵而来的,自然就是死 亡。 而我饮用了“不死药”,尽管会惹来一连串的恶果,至少我可以先活下来。 我张大了口,一口又一口地将“不死药”吞了进去。不死药是冰冷的,可是吞进了肚中 之后,却引起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就像是列酒一样。 我直到将半筒不死药完全吞了下去,我起了一种十分昏眩的感觉,我的视觉也显然受了 影响,我完全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我看出去,海和天似乎完全混淆在一齐,完全分不清,而眼前除了我一个人之外,我也 看不见别的甚么东西,我的身子像是轻了,软了似的,只觉得自己在轻飘飘地向上,飞了上 去。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彷佛已不再存在,而我的身子,似乎已化为一股气,和青 蒙蒙的海,青蒙蒙的天,混在一起了! 我想看看我伤口在服食了不死药之后,有了甚么变化,可是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我却 看不见自己的身子! 看不见自己的身子,这是只有极严重的神经分裂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形,他们会怪叫[我 的手呢?][我的脚呢?]其实,他的手、脚,正好好地在他们的身上,只不过他们看不见而 已。 那么,我已经因为脑神经受到了破坏,而变成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了么? 可是,我自己却又知道那是不确的,我不会成为疯子,虽然我暂时看不到自己的身子, 但是我的头脑,却还十分清醒,一切来龙去脉,我还是十分之清楚;.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过了不知多久(在那一段时间中,我可以说根本连时间也消失 的),我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渐渐地下降。 那种感觉,是彷拂自己已从云端之上,慢慢地飘了下来一样。 终于,我的背部又有了接触硬物的感觉。 我再睁开眼来,我首先看到了骆致谦,他正在抛著手中的枪,看来对我,已没有敌意。 我连忙再看我自己,我身上的伤口,已完全不见了,就像我从来也未曾中过枪。 但是,我却又的确是中过枪的。 不但我的记忆如此,我身上的血迹还在,证明我的确曾中过枪。 我勉力站了起来,仍有点晕配配的感觉,但是我很快就站稳了身子。骆致谦望著我: [怎么样?]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弄明白我是不是在做梦。我非常之清醒,我不是在做梦。 但是在喝了[不死药]之后,那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我却实在记不起来了,我苦笑了一 下,并没有回答。 骆致谦[哈哈]地笑了起来:[感觉异常好?是不是?老实说,和吸食海洛英所获得的感 觉是一样的,是不是?] 他连问了两声[是不是],我只好点了点头。 因为他所说的话,的确是实在的情形。 骆致谦十分得意,指手划脚:[我相信那岛上的土人,在最早饮用这种液汁之际,是将 它当作麻醉品来用的,古今中外,人都喜欢麻醉品,而你也会立即喜欢这种东西的!] 在那一刹间,我只觉身上,阵阵发冷! 我饮用了不死药! 我将不能离开不死药了,如果不喝的话,杭衰老素的反作用,就会使我变成白痴! 我呆呆地站著,一动不动,骆致谦则一直望著我在笑,过了一会,他才道:[你不必沮 丧,来,我们拉拉手,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夥人!] 我看到他伸出手来,我可以轻易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抛下海去的。可是我却没有这样 做,因为,这时将他抛下海去,又怎么样呢? 我已经喝下了不死药,我已成了不死药的俘虏,从今之后,我可以说没有自由 而骆致谦如此高兴,竟然认为我会与他合作,那自然也是他知道这一点之故。当然,我 固然未曾将他摔下海去,但也没有和他握手。 我心中只是在想,在我这几年千奇百怪的冒险生活之中,我遇见过不知多少敌人,有的 凶险,有的狡猾,有的简直难以形容! 但是,我所遇到的所有敌人中,没有一个像骆致谦那样厉害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在 他的手中到如今,我似乎已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骆致谦看到我不肯和他握手,他收回了手去,耸了耸肩:[不论你是不是愿意,我看不 出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的神智渐渐地恢复镇定:[我还是可以先将你送回去接受电椅。] 骆致谦却一直带著微笑:[不,你不会的,你已喝了不死药,和一般人想像的完全相 反,一个永不会死的人,绝不是幸福的,他的内心十分苦闷、空洞和寂寞,一想到自己永不 会死,甚至便会不寒而栗,我没有错,我说中了你的心坎,是不是?] 我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震动起来。 骆致谦又说对了! 的确,当以前,如果我想到自己永不死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十分有趣,认为那是一件十 分幸福的事情,因为在以前,这样想,只不过是空想而已,几乎一切都是美好,但是如今刻 不同了! 如今,我只要保持著不断地饮用[不死药],我的的确确可以成为一个永远不死的人,但 是每当想起这一点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心寒! 当你和你最亲爱的人,一齐衰老的时候,你并不会感到怎样,但是试想想,如今我将看 看我四周围的人,包括我最亲爱的人在内,老去,死去,而我却依然一样,这能说是幸福 么?这实在使人恶心! 骆致谦望著我,徐徐地道:[是不是!] [是不是]好像是他的口头禅,我只是无精打采地望著他。 骆致谦继续道:[在心灵上,我们绝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有著这种心情的人,总是 希望有一个和他同样遭遇的人,可以同病相怜,互相安慰的。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的!] 他讲到这里,又停了停,才总结道:[所以,你将不会送我回去接受电椅!] 我仍然无话可说。 我之所以无话可说,是因为他讲得对,我如果是一个人,那么我心中这种空洞的感觉将 更甚,有一个人做伴,那会比较好得多。 但是,我却又是一个反抗性极强的人,当我想及骆致谦是利用这一点在控制我的时候, 我却自然而然地想要反击他的话。 我停了好一会,才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得有点不对了,当然,我需要一个和我有同 样遭遇的人,但我为甚么一定要选你?] 我以为骆致谦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一定要大惊失色了,却不料他若无其事,[哈哈]大 笑,由于他笑得前仰后合,是以连独木舟也几乎翻了过来。 我大声喝道:[你笑甚么?] 骆致访道:[你想得倒周到,但是你却未注意两件事,第一,如果我不能避免坐电椅的 命运,在我坐电椅之前,我一定将一切全都讲出来,你想想,那会有甚么样的结果?」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的确,如果骆致谦将一切全讲了出来,那么我必然成为一个和所 有人完全不同的人,所有的人,一定会将我当作怪物,我将比死囚更难过了!骆致谦冷笑 著:[你以为我是为甚甚将我大哥推下山崖去的?当我向他讲出我的一切之际,他就说,他 要将这一切宣布出去,他这样讲,或者不是恶意,但是我已经感到极度的害怕,所以才将他 推下去的!]骆致谦这几句话,总算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疑点,那便是为甚么骆致谦要杀死 骆致逊。但是当然我心中还有许多别的疑问,例如事情发生之后,他身份被误认,或是柏秀 琼的态度等等,全是疑问。只不过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是没有心情去追问他。而骆 致谦又冷笑了两声,才道:[第二,你更忽略了,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我一怔,不明白 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可是,他的手,却已向海面指去,我循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艘 小型的潜水艇,正从海中浮了上来。我这才知道,骆致谦的确是用无线电联络,通知了那艘 潜艇了。 第十一部:我会不会成为白痴 那艘潜艇的式样十分残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遗下来的东西,但是看它从水中浮上来 的情形,它却分明有著十分良好的性能。 由於潜艇在近距离浮上海面,海水激起了一阵一阵泪头,独木舟左右颂覆著,我和骆致 谦都几乎跌进了海中去。这本来倒是我一个跳海逃走的好机会,但是,我能逃脱潜水艇的追 踪麽! 是以,我只是略想了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多久,整艘潜艇都浮了上来,潜艇的舱盖打开,露出了一个人的上半身来。那是一个 十分瘦削的日本人。 骆致谦向那日本人扬了杨手:[你回驾驶室去,我要招待一个朋友进来。] 那日本人立时缩了回去,骆致谦将独木舟划近了潜艇:[你先上去。] 我并不立即跳上潜艇,只是问道:[你究竟想我做些甚麽?] 骆致谦一面笑看,一面玩弄著手中的手枪,显然是想在恐吓我,同时,他道: “关于细节问题,可以在潜艇中商量的,上去吧。” 我凝视了他的手枪一会,他的枪口正对准了我的心脏部份,我如果不想心脏中 枪,跌进海中去喂鲨鱼,那就只好听他的命令了。 我一纵身,跳到了潜艇的甲板上,他继续扬著枪,于是,我就从潜艇的舱口之 中,钻了进去,骆致谦跟著,也跳了进来。 这是一艘小潜艇,在当时来说,这一定是一艘最小型的潜艇了。而这种小潜 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当然不是作攻击用,而主要是用来作为通讯,或是运 送特务人员的用处的。它至多只能容五个人。 但这艘潜艇虽然小,而要一个人能够操纵它,使它能够顺利航行,也是一件不 容易的事情,这个日本人一定是机械方面的天才。 进了潜艇之后,我被骆致谦逼进了潜艇唯一的一个舱中,我们一齐在多层床之 上,坐了下来,骆致谦仍然和我保持著相当的距离,和以枪指著我。 我的心中十分乱,但是我还能问他:“你究竟准备将我怎样?” 骆致谦道:“我要你参加我的计划。” 我冷冷地道:“将不死药装在瓶中出卖!” “是的,但那是最后的一个步骤了,第一,你必须先和我一起回到汉同架岛上去,将那 岛上的士人,完全杀死,一个不留!” 我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我立时厉声道:“胡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疯子么?” 骆致谦也报我以冷笑:“但是你也不必将自己打扮成一头绵羊,你没有杀过人?最近的 例子是波金,也就是死在你的手下的。” 我立即道:“那怎可同日而语?波金是一个犯罪分子,而岛上的土人。。” 骆致谦不等我讲完,便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头:“别说了,就算波金是一个犯罪 分子,你是甚么?你是法官么?你自己的意见,就是法律么?你有甚么资格判定他的死刑而 又亲自做刽子手?” 骆致谦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 我早已说过,在我几年来所过的冒险生活中,遇到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对手,但是 没有一个像骆致谦那样厉害的。 然而,此际我更不得不承认,骆致谦的机智才能,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在我发呆,骆致谦已冷笑道:“你不愿动手也好,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全部杀 死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没有甚磨损失,他们那样和岁月的飞渡完全无关地活著,和死又有 甚么分别?” 我的呼吸,陡地急促了起来,因为我从骆致谦的神态中,看出他不是说说就算,而是真 的准备那样去做的,这怎不便我骇然? 骆致谦贡要在如此宁静安详的岛上,对和平和善豆的土人展开大屠杀,世上可以说再也 没有像他那样既冷静而又没有理性的人了。 我心中在急促地转著念,我在想,这时候,如果我能将他手中的枪夺过来的话,那么, 或者还可以挽救这场骇人听闻的屠杀。 但是,骆致谦显然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因为,刚当我想及这一点,还没有甚么行动 之际,骆致谦已陡地站了起来。 他向后退出了一步,拉开了门,闪身而出,他的动作,十分快疾,在我还未曾有任何行 动之前,他已然退到了舱外了。 他手中的枪,仍然指著我的心口:“你最好不要动别的脑筋,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军队 中的时候,是全能射击冠军,而且,当我发觉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和我合作的诚意之后,你是 死是活,对我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你可知道么?” 我呆了一呆,他的话很明白了,如果我再反抗,那么,他就不再需要我,要将我杀死! 他话一讲完,便“砰”地一声,关住了舱门。 我立即冲向前去,门被在外面锁住了,我用力推,也推不开来。 我四处寻找著,想寻找一点东西,可以将门撬开夹的,我这时也不知道自己即使撬开了 门之后,该作如何打算,但是我却一定要将门打开。 我找到了一柄尖嘴的钳子,用力地在门上撬著,打著,发出“砰砰”的声音来。 但是,我发出的一切噪音,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从船身动荡的感觉上,我知道潜 水艇是在向下沉去,沉到了海中。 那也就是说,骆致谦已开始实行他的第一步计划了,他要到汉同架岛上去,去将土人全 都杀死!那些土人,不但绝没有害他之意,而且,多年之前,还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一定要做点甚么,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又实在无法做甚么! 我仍然不断地敲著门,叫著,足足闹了半小时,舱门才被再度打开,我立即向外冲出 去,可是我才一冲出,我的后脑,便受了重重的一击。 我眼前一阵发黑,重重地仆倒在地。 我被那重重地一击打得昏过去了! 我虽然昏了过去,可是,或许是因为我已服食了“不死药”的缘故,我的感觉是十分异 常的,我的眼看不到东西,四肢也不能动,也没有任何感觉,耳中也听不到甚么声音,但 是,我却感到自己十分清醒。这的确是十分异特的感觉,因为好像在那一刹间,而且,灵魂 和肉体,似乎已经分离了! 但是这个灵魂,却是又盲又聋,甚么也感不到的。那种情形,才一开始的时候,是感到 异特,可是等到感到了甚么知觉也没有的时候,那却使人觉得十分痛苦和恐怖,因为这正像 一个人四肢被牢牢地缚住,放在一个黑得不见天日的地窖中样! 我的思想不但在继续著,而且还十分清醒,这一阵恐惧之后,我自己又告诉自己,这是 短暂的现象,我已昏了过去。但是由于我曾服食过超级抗衰老素的缘故,我的脑细胞定受了 刺激,所以在昏了过去之后,使我还能继续保持思想 我这样想著,才安心了些,我只好听天由命。由于我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我也不 知道在我昏了过去之后,骆致谦究竟是怎样对付我的。我自然也无法知道我究竟昏过去了多 少时候。 等到我又有了知觉的时候,是我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我的听觉先恢复,那一阵阵凄惨之极,充满了绝望,可怖的尖中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在初时听来,声音似乎是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